青椒牛肉炒饭

每到饭点考虑吃什么是最纠结的事情，这个时候我偶尔会想起记忆深处的青椒牛肉炒饭。

那是我上大学的时候——已经是二十年前了——在校外的一家咖啡馆。说是咖啡馆，其实卖得更多的是饭食，不过在校外商业街一众平价店里算得上装修豪华上档次。店里有两位服务员，妹妹比我小一岁，姐姐比我大两岁。妹妹是没长开的小女孩模样，而姐姐衣着比较大胆，有故作成熟的姿态。对比学校里看惯的朴素女学生，姐姐很是吸睛。

正巧店里在招送餐员，是勤工俭学中热门的工作，我试着去应聘，结果顺利被录用了，与我一同被录用的还有三名高年级的学长。那时没有外卖平台和骑手，校外的饭店为了扩大生意，要找人将外卖送进学生宿舍，这就是送餐员。而学校只允许学生进宿舍，所以饭店招聘的送餐员也都是学生。路程就是从饭店到宿舍的短距离，一般是走路或骑自行车。一单是 3 毛钱，好在经常同个宿舍会一起点，那样送一趟能有 1 块多。

得到这份工作我很开心，因为可以经常见到姐妹俩。但是我并没有勇气主动找她们聊天，平时的交流只有配送的时候简单的几句话。这样经过了一段时间，突然有一天姐妹俩主动找我说话了，事后我想起来应该是出于同情我，想安抚我的情绪。因为那几个学长会把距离近的单子都抢走，大部分距离远的单子都扔给了我去送。每个月结算的时候我的工资是最少的，但由于姐妹俩给我的安慰，还有老板会偷偷给我补贴一点钱，我的委屈减轻了很多。店里还有一项福利是包中餐，我每次都会点青椒牛肉炒饭，百吃不腻。后来我在各种店里吃过各种青椒牛肉炒饭，但都没有能与之接近的味道。

熟识之后，姐妹俩与我聊天的内容越来越宽泛，我不敢问私密的问题，直到有一天聊起未来做什么，姐姐突然变得严肃起来。她说很羡慕我这个大学生，她们姐妹在这个城市无依无靠，因为没有学历也找不到好的工作，只能暂时做服务员。妹妹还没有计划，只是做姐姐的跟班，而姐姐计划参加自考，拿到文凭。经过这次聊天，我才知道姐妹俩的一点背景，也很意外。因为妹妹的小孩模样，不像普通打工的，我一直以为是老板亲戚，没想到她俩是靠自己在异乡打拼的自立的女孩子。

在这之后我就经常跟她们说学校里的事情，还邀请她们去学校去图书馆看看，不过最终没有成行。姐妹俩经常被我逗笑，我就更加来劲，她们也一直保持着感兴趣的样子。事后回想起来，可能她们对我讲的只有几分兴趣，更多的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，特地找我擅长的话题来捧场。

然而好景不长，大概半年之后老板突然跟我们说不做了，还请我们吃了散伙饭。临别之时我有很多话想说但没说出口，最后也没鼓起勇气向姐妹俩要手机号。我沮丧地想，以后也没机会再有交集了。事实也是如此，这次分别就是永别了。马上临近期末，我的心思回到考试复习上，就没再去想了，送餐员的经历也彻底结束。

直到那年的大年三十傍晚，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，接起来惊喜地发现居然是姐妹俩。我当送餐员时在店里登记了号码，她们记下了。姐姐和妹妹一起在电话那端给我拜年，我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，最后只是机械反复地拜年，然后挂了电话。挂掉那一刻我就后悔莫及，什么都没问，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哪里，在什么地方上班。而我终究没有能打电话回去。那是真正最后一次与她俩的联系。

无数生命中的过客消逝在记忆里，而我心里的收藏夹始终留着这一页，在我年少无知的青春里，有两个自立的女孩子为我写下过善意。